吸毒，癫狂，殴打母亲逼问要钱

　　事发前40岁儿子“劣迹”斑斑

　　挨打，提刀，最后将他砍倒在地

　　这是七旬哑父忍无可忍的选择

　　大儿媳喟叹：这一天迟早会来

　　哑父杀子

　　记者 龚化 张浩

出事的单元楼，房间地面血迹斑斑，一个热水壶已被损坏上面也满是血。实习生 李健 摄

1月15日，长沙市窑岭社区，死者母亲不时啜泣。 实习生 李健 摄

　　1月14日晚8时， 长沙市雨花区窑岭社区。

　　冰冷的寒夜，一名71岁的聋哑老人紧闭家门，将40岁的儿子杀死在斗室之中，血腥现场让人不忍卒视。

　　这是一个只有一室一厅、却三代同堂、聚居着六口人的贫困家庭。什么促使这名一家之主的父亲动杀机，提刀走向了儿子？

　　■记者 龚化 张浩

　　【目击】

　　七旬老太目睹

　　丈夫家中杀子

　　长沙市窑岭社区一栋三单元，没有亮灯的走廊深处，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在低低呜咽。从14日晚8时到现在，这个声音已经呜咽了整整12个小时。没人能听清她在哭什么，但这双眼睛的绝望和悲伤谁都能懂。

　　70岁的聋哑老人郭凤珍，当晚亲眼目睹了丈夫杀死儿子的全过程。

　　怀抱着一本儿子年轻时的影集，老人面无表情地蹲在家门口。透过她身后半敞的房门，这间小房子内的情景一览无遗：碎的瓷碗屑、倒放的鞋子、窝成一团的脏衣服……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客厅中央两摊已经凝固的黑血。

　　死者谢伟才，今年40岁，尚未成家。

　　事发前，他和父母、兄嫂、侄儿一起蜗居在这间小房子内。他的房间，是在阳台上临时搭起的一张沙发床。

　　谢伟才的嫂子彭某向记者描述了事发当晚经过：“14日晚8点，他回家问妈妈要钱。妈妈没钱给他，他就打妈妈。”彭某扶着婆婆，扒开她头顶花白的头发，一坨坨隆起的肿块看得人心酸。

　　“爸爸过来拉他，他连爸爸一起打，还威胁说要杀了全家。”彭某说，谢伟才当时的样子已几近癫狂，让她觉得害怕。跑出家门后，她拿起电话打了110。

　　放下电话才数分钟，母亲哑着嗓子的哭吼声已经响起。撕心裂肺的声音惊动了周围的邻居。打开房门时，谢伟才已经倒在血泊之中。在他身旁，71岁的老父亲谢作祥瘫坐在地上，拿刀的手鲜血淋漓。

　　【还原】

　　动手打母亲前曾注射毒品

　　谢伟才之死，并未在小区内引起太大的轰动。

　　谢家大儿媳彭某的一句喟叹引起了很多社区居民的附和，“这一天迟早会来，只是可怜我的老父亲”。

　　40岁，6年的吸毒史，无业，靠父母生活。曾因小偷小摸被劳教，时常对自己的父母大打出手，当众威胁要杀了父母兄嫂甚至侄儿……癫狂，这是居民们对死者谢伟才的印象。

　　引发这场家庭争执的，是毒品和钱。

　　嫂子彭某证实，谢伟才动手打老母亲时，曾用注射器在腰际注射了一针毒品，然后找母亲要钱。而谢伟才的吸毒史，在小区内并非秘密。

　　出事前3小时，窑岭社区的综治专干王立和谢伟才打了最后一次交道。“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，摇晃着来社区找我们，说是被人偷了400块钱。要我们帮他去找。”王立说，谢常年吸毒，神志思维都比一般人要模糊。担心他提着木棍伤人，王立让他放下木棍。谢不从，表示要拿着木棍回去做燃料烤火。

　　“小区里都用煤气或者煤炉，哪个居民会在自己家中烧木材？”工作人员表示不能理解。半小时后，谢怏怏离去，带着他的木棍。

　　【说法】

　　“沾上毒品后，

　　这个人就毁了”

　　事发后，父亲谢作祥被左家塘派出所带走，现已转入雨花区公安分局。而母亲郭凤珍则在儿媳和大儿子的安顿下，暂住在家附近的一家旅馆。

　　记者与同行买了点水果，决定去看看郭凤珍老人。

　　旅馆房间内，唯一能让郭凤珍老人安静的，是一本小相册，里面插放着二十来张家庭照片。照片颜色泛黄，大多拍于二十多年前。那时的谢伟才还是个毛头小子，戴一副圆框眼镜，对着镜头傻笑的表情很无邪。

　　老人已经无力再咿咿呀呀，哭乏的双眼也沉沉往下坠。翻到小儿子少年时期的家庭合照时，一行清泪又悄无声息地淌了出来。

　　据社区工作人员介绍，聋哑老人郭凤珍和丈夫都曾是长沙一家仪表厂的员工。后来厂子倒闭，老夫妻下岗，每月各有千余元的退休工资，温饱不成问题。

　　“让他们操心的是不争气的小儿子。”邻居张爹爹说，他是看着谢家小儿子走上邪路的：七八年前做扒手，被劳教了几年。放出来后有所好转，做了几个月的摩的司机。但没过多久，又交上一帮狐朋狗友，沾惹了毒品。吸毒、贩毒，整个人就这样慢慢毁了。

　　看着谢家小儿子一路走到现在这一步，张爹爹很是心痛，他感叹： “假如老谢两口子不是聋哑人，能和大部分父母一样，言传身教教育孩子。也许，现在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。”据其介绍，由于谢家老两口不能言语，小时的谢伟才如果惹了事，父母大多会以打罚来教育他。

　　在张爹爹看来，谢家老人这种打罚的教育方式，可能是导致这起悲剧的根本原因。

　　记者手记

　　爱与恨

　　采访结束后，记者一直在问自己：是什么促使这名年迈的聋哑父亲提刀砍向自己的儿子？

　　但老人不能言语，或者已经不再想言语。

　　也许是为了保护其他家庭成员的安全，也许是包容儿子忤逆行为的承受能力已经到达了极限。

　　前者是爱，后者是恨。

　　两者之间，如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，永远没有人能说得清界限到底在哪。